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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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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次孫文嶺自己打電話給戴春城,約他見面。戴春城不記得自己和孫家有過什麽過節,他看著孫文嶺的目光冷峻嚴酷,面色森寒,逼得這個小他八歲的晚輩差點拿不住手機。

孫文嶺道行淺,又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,在戴春城面前氣勢不足,他梗著脖子硬挺腰桿迎上去,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背上漸漸汗濕,差點嚇得落荒而逃。他想,萬一要是這位副檢察長抄起茶碗砸他,他也只能吃這個悶虧。畢竟人家是當官的。

戴春城說:“把備份和儲存設備給我,我就當什麽事都沒有發生。”

孫文嶺悄悄地做了個吞咽動作:“一向清廉正直的副檢察長曾經睡過資助的女大學生,還留下香艷床照。難不成不陪睡就拿不到助學金?”

戴春城笑:“試試看,是我這點風流事人們感興趣的時間長,還是孫家能耗的時間長。”

孫家出此下策,無疑是到了絕望的地步。想想也知道,濱海發電是多大一個項目,動輒數十億的資金。只要環保局一天不發資質,孫家一天不能動工,一天就要往裏面浪費錢。貸款銀行利息每天上千萬,就是金山銀山都耗不動。他戴春城有時間陪孫家玩,但是孫家耗得起嗎?

孫文嶺搖頭:“孫家不用戴先生擔心,您還是多考慮考慮自己好。”

說完他把照片放在戴春城手裏,推門走了出去。

陳頤匆匆忙忙地趕到,發現氣氛不太對勁:“怎麽回事?”

戴春城把照片摔到他面前,冷笑:“怎麽回事?你攬過來的好事!我告訴你陳頤,這件事要是捅出去了,咱們倆以後沒有交情可以說。”

陳頤瞠目結舌地對著那張艷照。這回他是真的被冤枉了,誰哪裏想得到姓孫的會搞一出先禮後兵。孫文嶺在他面前裝得和大尾巴狼似的,他以為只是來攀關系的。戴春城這些事情統共知道的人不出十個,東西當年也都被銷毀了,怎麽還會流出去呢?這要是讓裘嚴知道了,那還不翻天去?

陳頤扁著嘴巴很委屈:“我不知道嘛,我以為……”

孫家就是看他好忽悠才讓他來請自己,戴春城知道,現在拿陳頤撒氣已經沒用了。

裘嚴這次出差的時間延長了。他們在一望無垠的草場上,緞面光亮的天,碧浪逶迤,風裏帶著甜味。車子跑了兩百公裏,草場也跟著跑似的,總跑不到盡頭。裘嚴喜歡這樣廣闊的自然風光,他想以後休假可以帶戴春城來玩,他們可以在碧波中央建一棟房子,從遠處看像失了風帆的船,他們在海上漂,直到歲月悠悠,天長地久。

晚上他接到丈夫的電話,戴春城的語氣像是有點累了。

“又是臨時加班?”裘嚴察覺出他不高興。

戴春城想見到他:“你能不能早一點回來?”

這不像戴春城會說的話,裘嚴很納悶:“家裏出什麽事了?身體不舒服?”

“沒有。”

“怎麽了,春城?”

“我想你。”

“我也想你,我愛你。”

戴春城躺在床上,把自己埋在丈夫的氣味裏。裘嚴像是無處不在,在他耳朵邊上、在肺管裏、在腦袋裏、心裏、在現實裏、夢裏,他是有丈夫的人了啊,他有家庭,有等待的人,他願意就這麽呆在家裏,一直等裘嚴,一直等他回來。只要他還有一個人能讓他等,他就覺得幸福。

他的手指撫摸到自己的喉嚨,順著鎖骨一直向下。裘嚴正準備掛電話,就聽見另一邊傳來暧昧低壓的喘息。他心跳一滯,沒有錯過接下來戴春城隱晦的呻吟聲。這簡直就是做夢,他和戴春城戀愛五年,結婚三年,就是熱戀期的時候都沒有見到過戴春城這麽主動。

發什麽瘋?吃了春藥了?

“阿嚴……嚴哥哥……”副檢察長難耐地啜泣。

裘嚴氣息漸漸沈重:“春城,你要什麽,說出來,要什麽?”

戴春城哭出來:“要你……你給我,給我……”

裘嚴狼狽地射出來,咬牙切齒地把電話掛上,讓秘書改機票。

外頭再漂亮終究比不上家裏風景好。戴春城像是做足準備等他,只套一件黛螺銀紋睡袍坐在床上。那一床千金萬貴的綾羅,中間堆出一個明珠如晝的戴春城,他不敢看他,害羞似的低頭,發尾堪堪垂到耳朵下,白色小耳垂像茉莉花悄悄開在枝丫間,怯生生探出兩片可愛的花瓣。裘嚴吻上去,要把那朵嬌花咬下來,戴春城疼得抽氣,身體卻自然地對著丈夫打開。

他們許久沒有這樣盡興,戀愛加結婚八年,戴春城忙得腳不沾地,裘嚴也是熱愛工作的人,他們平均一個星期見兩次,典型的上流社會的愛侶,聚少離多。剛開始的時候戴春城覺得很滿意,裘嚴體貼溫和,不貪性欲,在性愛方面他不會覺得有壓力和負擔。但後幾年戴春城慢慢地覺得不夠了,尤其是結婚之後,有時候裘嚴整個星期地出差,世界各地轉悠,他就睡在檢察院辦公室,他突然覺得這樣沒意思,他想讓他的丈夫每晚抱著他睡覺。

是不是激素水平出了問題?

他也去檢查身體,但是一切正常。戴春城不敢說,他甚至有段時間刻意疏遠了裘嚴。裘嚴以為他太累,偶爾開玩笑讓他轉個閑職,讓他養他,戴春城就想,那幹脆辭職算了。他想到自己每天在家裏給裘嚴做飯洗衣,每天等著裘嚴回家,那畫面竟然更加刺激欲望。

一切都是裘嚴的錯,是他編織了這個幸福家庭的美夢。從求婚開始,他抱著他,在他耳邊低喃,說些冠冕堂皇的許諾,什麽一生一世一雙人,什麽共享天倫白頭偕老,什麽生同衾死同穴。他又不是沒談過戀愛的人,他還不知道男人求愛的時候什麽話都說得出來嗎?他把戒指給裘嚴戴上,他們到南半球度蜜月,裘嚴時時刻刻地在他身邊,沒完沒了的親吻,永無止境地撫摸,他把戴春城當小孩子對待,洗澡穿衣餵飯甚至上廁所。

如果沒有裘嚴,他就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,他就不會害怕,不會這麽恐懼。害怕他在身邊,也害怕他不在;害怕和他在一起,也害怕不在一起;害怕他知道過去發生的事,也害怕他不知道。漸漸地,草木皆兵,戰戰兢兢,害怕一切,害怕往窗戶縫裏吹的風,害怕車子的喇叭聲,害怕太陽光照在皮膚上的熱度,要照出他的真面目來。

如果沒有裘嚴,他就連害怕的滋味都不知道,他就不明白什麽是珍惜。

兩個人汗津津的裹在被子裏,床單上落著大大小小的潮濕的印記,像下過一場小雨。

戴春城把頭放在丈夫的肩窩上,無意識地吮吸著那根突出的骨頭。裘嚴察覺到他的異樣,他從來沒有這麽放縱,他是副檢察長,是出了名的克制冷靜,到底發生了什麽事?

“春城,你在想什麽?”裘嚴不想逼迫他。

戴春城還沒平覆呼吸:“可能是工作上的事情有點亂。”

裘嚴摸著他微濕的額發,親吻他的額頭。他猜測,不會是離職前的迷茫期吧?從前每天都上班,前呼後擁一大幫子人熱熱鬧鬧的,突然不用上班了,熱鬧也散了,心裏當然空落。

戴春城緊緊抓著他的衣領睡過去,他睡覺的模樣像個無辜的稚子,明明他才是年紀大的那一個。裘嚴有時候覺得他太缺乏安全感,性格又壓抑,多半是受職業影響,檢察院的工作能有多大趣味?強度大壓力也大,長期處在高壓狀態下的戴春城,難免過度克己。他想,也許辭職之後調整一段時間會好一點。

既然戴春城不願意和他說,他下了床,把管家找來問話。

“他這幾天去過哪兒,見過什麽人?”

管家實話實說:“去了陳頤先生那兒兩次,司機說出來的時候好像不太高興,不知道什麽原因。其他的倒是正常。”

“這幾天都是陳頤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多?”

“是,陳先生嘴巴快大家都知道,說不定只是拌嘴,過兩天又好了。”

裘嚴知道陳頤這個人,他不太喜歡和這位傻氣的鰥夫打交道。但是戴春城和陳頤是舊交,這兩個人認識的時候還沒有裘嚴什麽事,再說,他也不至於幹涉戴春城交朋友。

管家又想起一件事:“噢,說是半道上車子壞了,讓一位路過的孫先生接了送去陳家。從沒見過這位少爺,還遞了名片,本來以為是碰巧遇到個好心人,結果兩個人一塊兒進了陳家,出來也是前腳後腳出來的,應該是陳先生拉的局。”

裘嚴問:“姓孫的叫什麽名字?”

“孫文嶺。文武的文,山嶺的嶺。”

這個名字裘嚴覺得熟悉,但不好說在哪裏聽過。陳頤的狐朋狗友很多,他也懶得去打聽,或許只是湊牌局,沒必要大驚小怪。

裘嚴覺得應該把註意力放在結婚紀念日的家宴上,他抽空陪戴春城去訂花。他們打算在草坪上搭一個花亭,把自助餐挪到院子裏去,這比裘嚴原計劃的“簡單溫馨”要覆雜很多,但他改變主意是有原因的,到時候有媒體會來——科技周刊的采編預約了周六采訪,這是一個月前就約好的,裘嚴把這件事忘了,直到昨天秘書提醒他。他是不介意讓記者看到戴春城和他的恩愛場面,家庭和睦這個宣傳點現在很吃得開。

“我覺得翠雀比蝴蝶蘭好像更好,我們要藍的、紫的、粉的各兩萬支,差不多了吧?白海棠和粉色海棠再各要一萬支,我想想,飛燕草要不要?”

“我想要一點白色的蝴蝶蘭。”

“那就翠雀不要紫的,換白的蝴蝶蘭。”

這時候訂花已經有點晚了,翠雀的數量不夠,要從外頭空運過來。備選方案是用飛燕草代替數量不足的翠雀。戴春城把決定權拋給了丈夫,自己往花房深處走,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倉庫,熙熙攘攘全都是濃艷的、昳麗的顏色,黃的粉的白的藍的紫的,這一面是明亮的,那一面忽然又暗了下去。他以為自己掉進了脂粉堆,甜膩膩的香味往鼻子裏沖,氣管裏,血液裏突然都流淌著糖份,剎那間就體會到了幸福感。

他想摸一摸這些花,或者沖上去抱它們,把自己完全淹沒在裏面。但是越往裏面走越冷,倉庫裏面的冷氣太大了,為了能延長鮮花的保質期,這裏的溫度只能壓得很低。戴春城打了個哆嗦,身後立刻有人給他披上外套,熟悉的氣味環繞上來。

“都好了,”裘嚴笑道:“還有喜歡的嗎?帶回去放臥室裏,插著也好看。”

戴春城搖頭:“阿姨每個星期都會買新的,不用了。”

他接手了家裏的賬單,每一筆支出他都清清楚楚,像案件證詞條條確鑿。

裘嚴接過他微涼的手親吻。戴春城有瞬間的恍惚,血管裏頭的甜蜜香氣讓他以為回到求婚的時候。裘嚴抱著他的腰,說:“我想讓你知道你對我來說有多重要,春城。還有,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和你一起做,不用你一個人來面對。家宴也好,其他事情也好,你不要有負擔。”

戴春城不知道他是否有暗示,他點頭裝懂。

裘嚴滿意了:“我表現這麽好,沒有點獎勵?”

戴春城莞爾,他在花墻前主動親吻裘嚴。

檢察長助理佘秀的電話打進來。戴春城接了。

“檢察長,眾聯石化的東西整理好了,我讓司機給您送到家裏,估計一個小時之後就能到。電子檔發了一份在您的郵箱裏,包括幾個大的資本運作項目、現成的財報、交稅記錄和濱海發電項目的進展,還需要什麽您就告訴我。”佘秀說。

她為戴春城做了九年的助理,是副檢察長手下一號秘書。

戴春城眼角的餘光瞥向裘嚴,他的丈夫正在欣賞冷凍庫裏那些花朵,他背過身去,低聲應了一句,說:“讓司機把東西拿回來,我晚點回辦公室看,家裏人多手雜。”

佘秀一聲“是”後,利落掛了電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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